切墩子
摄影:浅浅戴
在朋友圈里看到家乡熟悉的月饼,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热气腾腾。大笼子里的月饼有圆的,有扁的,也有不规则形状的,一看就是我家乡土灶的作品。而我,一个曾经的资深烧火女,看着刚出锅的大月饼的样子,就知道炉子烧的好不好,风箱拉的好不好。于是乎,我怀念我的烧火生涯。我曾经是一个优秀的烈火少女!
这件事可以追溯到上世纪80年代,当时煤炭资源紧缺,农村生活贫困,烧炭几乎不可能。除了麦秸和玉米秸,还烧了几次水和煤球(水和煤沫混合均匀,铺在地上,然后切成块,方方正正,再烘干,麦秸收不完就烧炉子)。至于这个煤,我真的不太记得了。邻里乡亲,像我家,油盐酱醋还是没保障。如果你有一顿饭,你甚至不能考虑肉。那时候我家十个半月没闻到一点畜产品的味道。就算有,也是我家苦心经营的结果。我妈除了及时补给《庄子》里那个有个女人当官,经济条件比较富裕的胖老太太,偶尔——只是偶尔给我们做个鸡蛋面片,还挺开心的!我呢,不但要当生火人,还要负责偷偷在街对面的杨家墙后摘些辣椒叶,沿着门前的水沟洗,再扔回蛋花面里,让它香遍半个庄子。
记忆中,我一年四季一日三餐都是坐在灶火旁,烧水,煮面等等。燃烧的麦秸常常把我营养不良、瘦弱苍白的脸烧得红红的,栩栩如生,有时还会灼伤我的额头,但我从来不觉得无聊或厌烦。我忘记了手中的麦秆和燃烧它。
“你看,火灭了!”
“群撒人,面下火不旺,脸老了!”
……
总是在妈妈的叫喊声中,我如梦方醒。我看着炉子,灰都满了,喘不过气来。新麦草进不去,我也点不着。烟雾让人睁不开眼睛...
锅内,妈妈一向擅长的面条不再“有活力”,而是虚弱地沉入锅底,毫无生气。我妈气急败坏的把我扔到炉子边上,拿起火柴棍,上下左右摇晃。麦秸“噼里啪啦”作响,灶膛又发出隆隆声。锅里开始冒泡,我妈骂骂咧咧的起身拿起勺子在锅里搅拌...
我心虚得不敢抬头看我妈,紧紧盯着灶膛,小心翼翼地摆弄着一根火钳,心里暗暗庆幸:还好还好,总算没让这宝贵的一锅面糊成一团。
唉,真的好怀念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吃完最后一顿饭都没想过开心的时光,好怀念那段烧大灶的美好岁月。
到了老公家,我的生活已经相当不错了。煤气炉和电磁炉普及了农场生活。除了冬天做饭的炉子,当然不再用水和煤,而是无烟碳,既耐火又易燃。再加上种地的人越来越少,小麦秸秆和玉米秸秆也不多了。除了过年炖肉、八月十五蒸月饼等大节日,基本不用土灶。
我公公婆婆是庄子里很讲究的人。我公公是个退休老干部,大半辈子都是铁饭碗,整天穿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喝一点酒,打打牌,日子过得那么舒服,很骄傲。和老公一起唱歌的婆婆,不仅得到了厅堂,还得到了厨房。她的厨艺在庄子里是出了名的,就像小孩子的满月。婆婆首当其冲,又是厨师,对她长得好看的老头来说很是抬举。因为那时候比现在还惨,动不动就出去吃饭,订酒店,太浪费了。真是太可怕了!还有我婆婆办的酒席,农家乐的酒席,好吃不浪费。
那我呢。基本上谈不上做饭,更谈不上“得了厅堂得了厨房”。为此我一度感到相当自卑和苦恼,尤其是《庄子》中需要女性大显身手的节气。像十五这样的大节日,在我老公家特别隆重。我们甚至买一袋甜绿的面粉来蒸月饼。因为面条是白色的,所以桌子上的调料更加耀眼明亮,卖的很好。
还记得有一年八月十五蒸月饼。第一天,婆婆约了两家蒸月饼。一个是我嫂子,一个是我第二任妻子,两人都是亲戚。那天正好我在家,很尴尬,因为在农村,这种场合最能体现出能干的嫂子能熬过日月的时候,笨手笨脚的抬不回家。
我看着案板上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土堆,不知如何下手。胖大嫂笨拙的身体此刻显得那么敏感,左右、上下摆动,很有节奏,婆婆灵活自如地蹭着,虽然个子矮,却让我自惭形秽。但是必须做点什么!我拿起调料,加入了擀月饼的队伍。我总是不熟悉我的业务。这个时候我的速度根本适应不了节奏。我的亚麻面还缠在手指和鸡蛋里。突然,胖大嫂把我推出了队伍。她很快就铺好了被褥,她认为我碍事。没经历过这么大的场面,只能在边缘徘徊,找一切机会刷点存在感,比如给锅加点水,帮婆婆拿调料,拿笼子什么的。
让我终于有了存在感。二面滚月饼下班的时候,灶膛的火从灶沿上呼啸而出,大铁锅里的开水拼命冒泡,我想冲出铁锅。我忘记了擦拭积满灰尘的木头砧板,甚至忽略了即将灼伤我眉毛的熊熊大火。我立马坐在灶火前抓起火棍帮我起来,哈哈,熟了。
月饼蒸的很顺利,但是我出色的烧火工作没有得到表扬。
等一切都做好了,月饼都扛回家了,婆婆坐在正房的沙发上,嚼着月饼,慢吞吞地对我说:“一般这种生火的活都是定西女团组织的,然后就全没了,有时候火都烧不到点子上……”。
定西的老婆是谁?据我婆家说,当时因为闹饥荒,讨饭来到了雪王台,正好隔壁的叔叔守寡,就把她收了进来做老婆。这个定西女人胖胖的,不修边幅,常年生黄疮,头发像鸡窝。除了吃,没什么突出的。然而后来就不一样了。定西女人的儿子不仅勤奋能干,而且从未抛弃过母亲。他顺利考上了大学。关键是大学毕业后当了军官,娶了媳妇。定西女子依旧邋遢,但有一天她拿着一个满是灰尘的机器把孙子哄到了广州。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了。
在婆婆的漫谈中,我背上都是汗,我很内疚。
说到底,烧火姑娘的风光与人生,就像黄鹤不曾重游人间,灶火这种农村特有的产物,已经渐行渐远。也许过不了几年,连这种大笼子里的月饼都稀罕了。然而,历史的车轮一直在转动,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过年回老家不用面对尴尬的场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没那么幸运了。我还是很怀念过去,怀念那时候的大火炉,怀念那时候坐在火炉前生火的美好时光。我妈妈仍然大声喊道:
“你看,火灭了!”
“沙氏集团又降人了?表面之下,老火不旺,脸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