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似血。

(1)

时间不早了,文放下手里提着的包,兜了又兜,掐着腰,抬头看着大门口。广州的城市高得仿佛能在《等待一会儿》里直入云端,黑漆漆的墙遮住了阳光。天空中一片喧哗,几只大雁振翅高喊要去东郊的湖边。

这是文第一次来到州府。

文从小就没有名字。他和爷爷奶奶有两个堂兄弟,他被夹在中间,所以被家人称为“劳尔”。文在县城长大,在宗族长辈的拉扯下成长为一个健壮的小伙子。

那些年,风吹雨打,说京城皇帝不在了,说他有“* * *和”,过了几天,又来了几个戴着珍珠钻石的军事领主。文的父亲就在州府——那时候,它已经不叫州府了,而是叫“省城”。当文在军政府任职时,他被要求管理国家。文起初并不想走,但他家乡冠县的植被早已成为他的一部分,还是那个从小赤条条的冠县无忧无虑的小顽童。

不管怎样,第二个孩子还是来了。这是二胎第一次来到州府。

我记得在冠县郊区,上驴车之前,县里的长辈们好像都是诚心诚意送二胎的。家里年纪最大的老爷好像没竖起耳朵,还在念叨着老二要好好读书,去京城当状元,和司法部的侍从骑着大骏马,回县城去赏风景。文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知道皇帝老儿没得到,他莫名其妙的推翻了皇帝老儿的所谓“* * *和”。他只是听乡绅说“* * *和”是个好果子,支支吾吾说了几句应付老爷的话,就匆匆上车了。

文确曾来广州求学。与其说他渴望学习,不如说他无知。在军政府工作的文老人为安排了一所官学,说是军政府教育部门搞出来的。为了做一些思想启蒙的实验,是* * *和学校,说“天下之民,浩浩荡荡为* * *和”。

带着这些看似虚无缥缈的憧憬,老二来了,这是文老二第一次进学校。

(2)

在进入学校之前,文真的是在努力想象,想象自己适应了它,但他没想到,这种多余的考虑进行得太过分了。

文拖着书包来到学校的新班,站在学校的走廊里往里看。一屋子穿着整齐校服的学生,穿着时髦中山装的少爷,从一些西方国家进口的锃亮的钢笔,可能还插在胸前;女士们都穿着蓝色学生装,都很干净。在冠县老家,文总是听长辈抱怨城里的少爷小姐,说他们都是“反动派”的子弟,生活极其奢侈。文不知道这是微妙还是什么。乍一看,他对学校的伙伴没有那种好奇心。

一个女生抱着一本书走过来,看了一眼埋伏在门口的老二,翻了翻白眼,调整了一下眼神,抱着一本书走进了教室。第二个孩子感觉更加不安,手甚至无处可放。第二个孩子匆匆赶到学校办公室,拿了一件袁大头,换了衣服和一些报纸。老二已经下定决心,要在这里强行融入。

开学了,明亮的教室让老二感觉焕然一新。南窗外是* * *和学校的天景花园,四周鲜花茂盛。老二看着同桌的小姐,脑子里还萦绕着那些“传统观念”。听旁边的人说,她好像是州府赵家的大公主,这让老二更烦了。门开了,一个略显臃肿的绅士走了进来。我听说他是州教育部门的熟人。前几年他讲和的时候在省里做了个回应,一直自称是所谓的“长辈”。老先生讲语文课引经据典,同学对他不感兴趣,老二自然也好不了多少。

没关系。文的心里只有一件事。他想融入这里,他想让少爷小姐们尊重他这个乡下人。

(3)

秋天的傍晚,树挂在夕阳下,文正走在回学校的街上,啃着馒头。* * *而学校的日子让他越来越无聊。作为一个自封的“老土帽”,老二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摆脱自己给自己戴上的帽子。在学业评价上,老二努力让自己的成绩名列前茅,虽然似乎没有什么少爷可以关注。老二在上课的时候,为了证明自己内心渴望的存在感,厚着脸皮主动拉了几个同学做他们之间的“中心”,指挥权左让右让,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可以和少爷小姐们一较高下。过了几天,也许管用,但文二心不是个滋味——不能说的话不是个滋味。

没等他回过神来,文撞了一辆自行车。一个艳光四射的公子哥摔倒了,诅咒自己的命根子。回过神来,文没有看陆麒麟。

陆麒麟家是州府大户。听说他家在北平做生意,赚了好几处房产,所以* * *和学校不能错过他的位子。文劳尔一直看着陆麒麟,不敢惹他,只好处处让他去。

“哦,这不是文先生吗,你又来街上巡逻了?”

文老二曾经问过同学关于“* * *和”的问题。就那么一次,少爷们都笑了,陆麒麟冲到前面,阴阳自如。“哎呀,文大人太可怕了,他还在乎这个。真是……”

文劳尔低下头,向陆麒麟道歉,避开麒麟的目光,迅速离开。

* * *和学校的宿舍往往是两极分化的地方。文很高兴他有几个更好的室友,这几乎是大多数年轻主人的快乐。与其说是亲切,不如说是文的嘴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真实的“存在感”的短暂和珍贵。

“你听说了吗?该省的军政府又发生了政变,一个新的军阀上台了。据说他也是吴在北平的亲戚,为人一向难对付。”上铺的韩方探出头来,摇着手里的报纸。“* *和报纸”上的“* * *和”两个字特别刺眼。

“哦——”乡愁慢吞吞地说,这似乎是他每天的口头禅。“这个老不死的家伙似乎特别喜欢战斗,不是吗?他还强制征兵。这不是军事理论吗?”

“不知道是谁从北平的西方史书上写的。普鲁士王国的名字和军国主义的道路是什么?这些军阀不会这么做。”

文劳尔转头看着刘良拿着书,憋了半天,又问了历史问题。

“这是什么军事学说...嗯,我的意思是,这些军阀的这种学说和老挝报纸上的' * * *和'是一回事吗?”

没有人说话。

确实如此,坐在* * *的学校里,就算有感叹,唯一的目的也不是在* * *和——孰是孰非的背景下发展自己。谁真的有闲心去关注“* * *和”本身?

子恒看着墙上孙先生的遗像,用一种看似无奈的语气喃喃道:“我就是想见见北平那些有名的先生们。”

子恒也是省内其他县的。他是一个真正的学者的儿子。他博览群书,知识渊博,据说对一些问题很有见解。文在学校呆了这么多天,也知道他口中的“先生”在说什么。据说北平有一所非常大的学校改旗,教育部请了一位蔡先生来负责这项工作。好像还有一些老师不知道自己姓陈还是姓赛,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子恒只知道他想去那里读书,而文当然也想去。但是要在那里学习,你必须阅读州政府中军阀的签名信件。

没有人说话。文向史嘉思借了几个大洋,去街上散步。回家时思文似乎预感到会有什么事发生,但感觉就是想多了。即便如此,他还是为他的第二个孩子多付了几块袁大头。

(4)

文不见了!

* * *然后学校就爆了。不是因为文的显赫地位,而是因为这个从开学第一天起就刻意与众不同的人吸引了大家的目光。有人推测文得罪了某富家子弟,被秘密“处理”。有人推测,文受不了背后的冷嘲热讽,跳楼自杀了。有人推测阴茎是否被绑票...

“这怎么可能?我不知道角落里的哪个乡巴佬...没人想卖他!”陆麒麟不知从哪里跳出来,后面跟着他的几个“好兄弟”。旁边的人都默默地看着麒麟,麒麟却变得更有活力了。认出文老二的骂了他几句,陆麒麟才罢手。

学校谈了几天,气势慢慢下去了。只有文二胎的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还会时不时的思考和猜测。班级发言人去街上贴出在大岳找你,找了半天没有结果。

(5)

农历新年,一个装饰的日子。夕阳的光辉渐渐被淹没,残缺的阳光渐渐被月光取代。学校的学生在广州市中心,参观一年一度的市场。

“北平那些激进派天天可笑,”陆麒麟装模作样地抽了一根烟说。“什么新文化毁了先人的东西,能在官舟看到这个传统节日的气息,真是幸运。"

韩方坐在陆麒麟旁边,沉默不语。也许是因为韩方和陆麒麟是老朋友,也许是韩方不想和这种人有太多的瓜葛——总之,他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待着演出的开始。

刘亮受不了被人挤,想挤出去。张远拦住了他。“听说今年的演出是一群民间艺人准备的。为什么没看到就不去了?”刘良松了一口气,坚持挤了出去,走到戏班幕后——那里空无一人,只为这个喜欢干净的历史迷。

刘亮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蹲下来看了一会儿书,转身看到舞台后面躺着一个人。刘亮刚想换个地方,突然下意识地看了那人两眼。

“二胎!”刘良突然惊醒了这个说谎的人。文老二迷迷糊糊的起身,估计还没看清楚刘,嘟囔了一句“我是...林文……”

“喝多了?”刘亮翻了翻老二的外围。除了两个空酒瓶,他还看到几张写得很厚的卫生纸。上面写着,“第四项计划任务……”

文被弄糊涂了。刘亮此时也看到了方案末尾“林文”的签名。

“刘,从现在开始,老子已经是太守了!老子会对你们这些掌管国家的人负责!”

(6)

从此,同学们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当然更多的是对文行为的不解和嘲讽。一年后,文又回到了* * *和学校,但他似乎每天都在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书。文太守开始关注学校的方方面面——窗户坏了,他派人来修。当然,也有“口头”的表扬和奖励;当他的同学无所事事时,他成立了一个互助协会。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思想,他不想工读互助社,也不喜欢湖南的新社会。但总之文太守让很多小姐眼前一亮。

更多的时候,文在街上走着。看到包子店,他会买一个包子照顾生意,引导他们去更好的销售地。当他看到一个老人的狗在街上咬人时,他会制止它,并责骂它——即使他最后被那个老人骂得更臭;他会绞尽脑汁在节日的繁华都市里号召演出,拉起戏班——当然,总会有一些新花样。

为了加强学校的实力,文太守亲自下笔,邀请周边省市的学校学生进行交流,虽然最后的结果只是更多的少爷小姐们一起炫富。为了和同学们讨论自己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思想,文太守坚持和同学们进行论坛辩论,要求他们用西方各地的思想互相反驳,尽管最后的结果是更多的年轻女士和先生们有时间以“研究思想”为由看闲书。

史嘉思一直是文最亲近的“文员”,文太守的“律令”多由史嘉思撰写。文太守提出了“少年团要有财权”、“军政府要有监督机制”、“社会要举办最大众化的娱乐活动”等许多主张。奇怪的是,每次想到家人,直到“林文是州长”。他真的不理解老二,但出于朋友,他也没说什么。如果文劳尔多年后回忆起来,他可能有时会因为家庭而怀念这些最好的朋友,也可能会怀念那个犹豫不决的晚上。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年。学生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文的这种“身临其境”的体验,广州城里也多了很多文的身影。文作为被压制阶层的“太守”,逐渐成为治理国家的“红人”。

(7)

当然,问题还是出了。

又是一天晚自习,吕麒麟怒气冲冲地闯进房间,要骂文,恨不得把文骂成大汉奸、卖国贼,顺便把不知哪个先生手里的评论文章撕得粉碎。

“一天天真的把自己当成人物了吗?!"陆麒麟拉着几个弟弟冷笑道:“你们天天干什么,别人看在眼里!”

“在* * *和国家做太守,是对* * *和天大的讽刺!”

陆麒麟开始胡编乱造,“有理有据”。在这样的时候,文天天在外面说他的坏话,毁了他的生意。他说了什么?文每天装成一个管这管那的大人物,就是为了博取一个名声。“这不是反动党吗?!"说到这里,陆麒麟后面的一个小弟也跟着插了一句。

文劳尔依然沉默。他不知道如何把那些刺耳的话联系起来。生气的时候似乎很难回到原因。文不知道同学们会怎么想。他似乎有一百个论据。

原因也很简单。军政府已经听说了温第二个孩子的存在。虽然文老二的实力威胁不了他们,但是军政府的人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吴大帅的亲戚。据说他们总是吃醋。陆麒麟的父亲与军政府中的人有着微妙的关系,所以他开始利用陆麒麟在文儿问题上做文章。目的也能看出来。我就是想推翻这个没有实权的“文太守”,省得他碍手碍脚。

夕阳西下,夕阳如血。文劳尔坐在池塘边上发呆。韩方和大岳首先来劝老二,张远也来劝他,但老二似乎还是迈不过这些坎。

刘亮似乎预感到了老二要做什么,于是打电话回家,一起看着老二,不断为老二转移话题。没想到,天亮了,等大家都醒了,老刘和老石期待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文又走了。

大家开始翻找文的书柜,想看看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但是没有。韩方正在整理第二个孩子的床垫,这时他看到一个枕头压了下来。字迹凌乱,名字好像叫老百姓的胜利。大概是第一个字写不出来,“普通”二字已经被涂改了。也许文劳尔自己也不能真正理解这些先生们的思想内涵。

江河日下,过了几年,* * *和学校都上不下去了,学生都散了。韩方和刘亮成了待遇优厚的大学教授。当时他们出国留学,在一些科研院所做助理,大月份去了上海的一所公立学校,后来在上海当了经济学家。子恒也去了北大,后来去了一家报社。据说陆麒麟投了汪精卫,成了哪个县的伪政府主席。后来他叛逃去了日本。我听说在日本发生了什么,这也是未知的。

与上次他离开不同,文再也没有回来。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成了* * *和学校的永久话题。有人说他通过父亲的关系去了西方,也有人说他投奔了红色政权,众说纷纭。子恒后来说,他去陕北当记者的时候,遇到过一个长得像老二的人,但他无法证实。

在几年后的同学聚会上,刘亮没有透露第一次离开并在晚上没有回来的文的第二个孩子的下落。这些话,就是那天在台上,文喝醉的时候,他替刘良吐出来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8)

.....文向史嘉思借了几个大洋,去街上散步。回家的时候思文似乎预感到会出什么事,但感觉就是想多了。即便如此,他还是为他的第二个孩子多付了几块袁大头。

街上没有刚才吃饭时那么热闹。文走在中央大街上,手里拿着从石家寺借来的大海。我不知道他是孤独还是平静。

广州自古以来就是一座城市。皇帝还在世的时候,这里是水运之地。文脚下的这条街,据说是明代为急件而建的一条直路,后来成为广州最繁华的一条街。不同的是,路两边的店铺都换了模样。烧饼被摊到西餐厅,裁缝被摊到服装店。就在饭前,文转了几个街区找到了县城里经常卖的包子店。一群骑着马和扛着步枪的士兵飞驰而过,几辆拉着主人的黄包车东奔西跑。贴在墙上的海报被撕贴,孙先生的相框被穿军装的人的头像遮住。文劳尔感觉很奇怪。

墙上贴着征兵通知,说是吴大帅和楚大帅要领兵打南京,听说是马大帅领兵打这些复辟军。文越看越糊涂,拐了个弯,转到了官洲下民渠。

所谓“下民区”,不过是军阀口中“贫民窟”的别称。

军阀的耳目在夏敏地区进进出出,不断带走夏敏地区的青壮年劳动力,把他们拖去流放。据说河北的军阀也会称之为“锻炼体质”。

蜘蛛爬在墙上,磨刀霍霍,看着这些虚弱的可怜人。每有一具尸体倒下,聪明的蜘蛛就会用它们的尸体作为营养来源来织网。乌鸦站在墙上,盯着蹲着的饥饿的人们。每次有尸体倒下,华丽的乌鸦都会裸体吃掉他们的尸体。

不知怎么的,在一股力量的驱使下,老二把口袋里没吃的包子拿出来,递给了看起来最衣衫褴褛的那个。

“当年我跟着孙先生搞革命,带伤回家。这些形形色色的警卫坚持要继续上战场。不去的话,直接打扫就毁了。”灰扑扑的脸颊没有红润,干裂的嘴唇不知道还能说多少话。

“宝贝,你不知道,那个王子太可笑了,他把指甲留了半尺长,只是为了证明他是贵族,而不是苦力。”

“这还配称将军吗?他每天只是盯着自己的小记录,根本不关心一个军人的死活。这也配称为革命军吗?”

“别说了,我坐在这里,这比军营好。住军营不安稳,长年累月打拼,不能休息。”

文劳尔愣住了。他不知道什么是“唯军事论”。他看到的只是民主* * *和中国的人民在这座宏伟的城市下衣衫褴褛,无处栖身。

“* * *又死了!”一个上了年纪的乞丐大声咒骂,胸前的青天白日勋章沾满了灰尘。

老二神色凝重,仰着头在墙上张望。广州的城市高得仿佛能在《等待一会儿》里直入云端,黑漆漆的墙遮住了阳光。也许终究会有人开一缕阳光。

文老二走出关州,依然背着来时的行囊,头也不回。西风雁啼,夕阳如血。

没有人会知道文在他失踪的那一年里学了什么,看了什么,做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文一年后回到广州,当上了“林文太守”。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太守”在进步潮流中是个什么样的人。

历史不会记住这个名叫林文的太守。

历史只会告诉人们,当一个普通的理想主义者可以无视流言蜚语,坚定地走下去的时候,就已经是童话了。

(2022.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