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爱华散文《冷暖人生》赏析
每当我读到“收起旧时光,慢慢想,慢慢瘦”这句话的时候,我都会想,收起旧时光的女人,应该是奶奶那样的女人。时间久了,哪里都去不了了,最适合把逝去的旧时光一点一点折叠起来,用充满满足感的眼神看着它们。
旧时光穿越了尘埃,有了独特的灵性。随意断任何一段,都是花看花开的醉态。即使是苦难,经过时间的酝酿,也会成为一种强大的供给。
当我去蛋糕店拿蛋糕时,我被一种桃子蛋糕吸引住了。桃酥叠放成方形,用天然纸包裹,表面有32K红色商标纸,有一些深色图案。整个商标只有“桃酥”两个字。用棉纸擦的细绳子被系住,留下两个可以用手指勾住的小绳圈。这种简单的老味道立刻打动了我。问服务员老人能不能吃。入口软吗?服务员说是给老人的。我买了两个手提箱。走在路上的时候,我想如果我穿上一件棉质的旗袍,我会有一种不一样的味道。
小时候走亲戚,总有人带着这样包装好的桃酥在街上悠闲地走着,遇到熟人就打招呼。迎面而来的人羡慕地说:“我是来探亲的,唉,桃酥呢?”走亲戚的人表现出虚荣心,心满意足,把桃酥高高举起:“是啊,去看看我姑姑,老太太爱吃桃酥,孝顺!””然后露出浅浅的笑容,点头,步伐依旧从容,就像走在红地毯上的明星,迫不及待地走出各种海关。直接惹得迎面而来的人心里骂“臭显摆”,但同时又忍不住赞叹“这家伙日子过得还算舒服”。
奶奶一眼就在一堆礼物里看到了这两包桃酥,捧在手里看了又看。不知道这个怀旧包会不会让奶奶想起哪年哪月的哪个故事?
午饭后,奶奶回到床上盘腿而坐。我坐在她的床边和她说话。奶奶说:“你看,你这个年纪,又穿花裤子了。我说是花的,你妈非要戴。要是别人看到了,岂不是笑话?”他一边说,一边用两个手指捏着裤腿,一脸尴尬。我一看,奶奶的裤子真的有一种暗花,梭织提花,黑底黑花,不仔细研究根本看不出来,但是奶奶的表情让我觉得更抢眼。
我很久以前就开始忽略奶奶的衣服了。同样的款式,大多是灰色和黑色,看起来就像是同一套衣服。平时我比较关注她的健康。一般我都是问她吃的怎么样,怎么睡的安稳。虽然奶奶一直保持着干净的样子,头发整齐的扎在耳后,裙子也一直是平的,但是我从来没有说起过她的样子。今天看到奶奶的表情,不禁心痛。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一个爱美的女人,无论年龄外貌,都可以一直通透。
奶奶耳朵有点聋。和她说话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在说,我在听。偶尔说一两句话,不仅简单明了,而且喊得很大声。奶奶说:“立春之后,过几天就会下雨,一年又要开始了。土地在飞升,麦苗会变绿。”我说:“是的。”突然,房间里有一股春天的气息,吸了一口气,感觉身心都舒缓了。细雨,蓓蕾,在我心中出笼。
奶奶又说,人就跟庄稼一样。当昕薇年轻的时候,他期待着一天天长大,他讨厌时间的长度。一个节气期待一个节气。雨后,我期待被震撼。当我感到震惊的时候,我期待着春分。我急着伸枝散叶,急着发芽抽穗。我不觉得这一生越来越短,我只是在规划自己的收获。收获了,种子进了粮仓,自己的命也没了。然后,看着自己的子子孙孙重新扎根,期待着成长,期待着成长。庄稼一茬接一茬收割,人换一茬又一茬。
我答应了。
奶奶说,我看你爸爸阿姨叔叔还在到处爬,现在都是爷爷奶奶了。你小的时候我没有照顾你。我学习还不够。你一眨眼就长大了。说“快”的时候来回转了好几圈,还没想通,就老了。奶奶说这些话的时候用手捂住了嘴。去年秋天,奶奶的两颗门牙离职了,位置很空,说话都有点漏风。
奶奶说话的时候突然沉默了。我低下头,拨弄着指甲,然后问她,你累吗?躺下来睡一会儿。她摇摇头:“我睡不着。你看,我一般都是闭着眼睛躺着,但是睡不着。很难像以前那样睡个安稳觉。我也是晚上睡个午觉就醒,然后睡个午觉就醒。我不知道要在一个晚上醒来多少次,才能理解天空。”
我只是听着,不再多言。生活的水越深,越冷。没必要释然。这是语言无法触及的深度。当我看到奶奶时,她只是抬起头来看我。我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问叔叔的儿子什么时候结婚,你见过他的孙女吗?奶奶脸上带着微笑:“是的,我有。我媳妇又瘦又漂亮,让人很甜。据说是烟台。其实我老家不是烟台,跟你妈一样,不在家。”
奶奶从来不承认娘家是家,离开那个村子的人都叫“出门”。我们的家永远在那个村子里。即使没有自己的房子,我们的家也只能坐落在那个村子里。
我和我奶奶的潜意识是一样的,那个村子就是我们的家。那一天,我在一篇文章《行走与记忆》里偶然看到一句话:我们的村庄总有一天会消失。我的心突然像针扎一样疼。村庄消失了,灵魂放在哪里?当时我和儿子在吃米粉。在热气腾腾中,我的心是孤独的,仿佛米粉被塞进了那段文字。我的胃从来没有衰退过,我的心是空的,我的胃是空的。
三毛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亩地。我说每个从农村出来的人,心里都有一个村子。简单随性,满是尘埃,满是沧桑,却带着说不出的宁静。
一天下午,我和奶奶坐在一起。九十三岁,长命百岁,但奶奶的表情里没有一丝喜悦。当生命走到尽头,不悲不喜。有一天下午,奶奶没有说起当初的事情。那些年已经远去,无法挽回。我曾经对朋友们说,写下一些文字,在老到哪里都去不了的时候读读,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看看奶奶,我才知道,总有一天,我老得哪儿也去不了了,连回忆都不在乎了。